改變歷史的小人物:千萬不要忽視了眼前的駕駛

                                                                                                     ◎臺灣警察專科學校前校長 陳連禎

        歷史不外帝王將相的豐功偉業，譬如漢高帝劉邦、項王項羽、大將軍韓信以及 相國蕭何成王敗寇的故事。這些大人物創造了歷史，而後人津津樂道不止，卻鮮少 人知道還有些小人物可以左右帝王將相成敗的關鍵，進而翻轉時局興衰。

       《史記‧宋微子世家》記載，春秋時期宋文公 4 年（西元前 607 年）春天，楚 國命令鄭國討伐宋國。宋國指派大夫華元率兵抵抗，鄭國輕易打敗了宋國，並且俘 虜統帥華元。兩國勝敗的關鍵不在於國力的強弱，而是由於車伕私心作祟，左右了 戰爭成敗。車伕擔任駕駛，工作單調，責任卻不能等閒視之，如果以為車伕位卑無 權，可有可無，那就大錯特錯。忽視了他們的存在價值，一旦他們不滿現狀，將會 造成意想不到且天翻地覆的嚴重後果。

        最大的風險就是不知道風險在哪裡，於是重大危機出現了。鄭、宋兩國對戰前 夕，宋軍統帥華元犒賞將士，飽嚐一頓羊肉羹美食，藉以提振士氣，希望明天能打 勝仗。但是他千千萬萬沒有想到，幕僚作業百密一疏，忘記請一個小人物到場─他 就是統帥身邊的駕駛羊斟。這個疏失後果，誰都料想不到。

        第 2 天早上，宋、鄭兩軍對峙。還沒有聽到統帥號令，駕駛統帥指揮車的羊斟， 竟擅自揚鞭策馬衝進鄭軍隊伍，這豈不自投羅網？宋國未戰先敗，鄭軍輕易俘虜了 華元。羊斟在衝進對方隊伍之前，撂下一句：「昨晚的羊肉羹大會，由你作主；今天 的戰爭大事，就由我主張。」

        這位自私自利的車伕只是沒有吃到羊肉羹，就這麼氣憤地報復統帥，由於個人私慾 作祟，竟不顧國家利益，讓宋國付出慘痛代價。

        風險無所不在，差錯往往出現在你我永遠想像不到的地方。駕駛羊斟以私害公， 任誰都意想不到。傑出的首長、將領，對於左右身邊的小人物，千萬不要忘了他們 的存在。每個人都愛吃美食，為什麼不讓駕駛共享大餐？推想主事者或許認為駕駛 是自己人，不需要那麼多禮，駕駛應該會不請自來，因而沒有人通知他來聚餐。駕 駛羊斟也沒有當場反應作業疏失，更沒有及時興師問罪，或跟誰抱怨，卻暗暗含恨 在心。我們不要忘記，小人物不講話時， 並不表示他就不會在意。

        風險總是藏在被忽視的小人物身上，他們絕非小角色。對於此事，推測原因可 能如下：一是大戰即將展開，統帥華元忙於戰前整備，太專注於國家大事的規劃， 忘了叮囑幕僚人員聚餐時務必要通知全員到齊。二、大家認為司機都是自己人，親 近統帥，不必也不需要多禮。三、統帥很用心地舉辦羊肉羹美食餐會，藉以激勵士 氣，幕僚作業卻虛應故事，貶視了駕駛人員，習以為常，認為他們只是機關中的小 人物，只要聽令就可以，沒有特別關懷、注意要犒賞他們。最後，最大的可能性是 幕僚人員對底層小人物長期視而不見，讓小人物積怨已久，早已伺機要將醞釀多年 之不滿情緒一併爆發。

        無論如何，戰前會餐，忘了邀請統帥駕駛入座共享美食，就是重大錯誤。戰事 當前，危機四起，幕僚人員居然考核「落漆」，渾然不知將帥旁邊竟有如此心胸狹窄 的駕駛。只因沒讓駕駛吃到羊肉羹美食，就要讓國家付出極大的代價。《左傳》批評 羊斟根本不是個人，只為了個人私慾， 逞一己仇恨而讓統帥被俘虜，讓軍民受苦受 難，國家必須高價贖人。其實羊斟就是一隻宋國意想不到的「黑天鵝」。

        領導之道絕不能有大小之分、貴賤之別。當知「羊斟賣主」絕非個案！秦朝末 年，陳勝起義、風生水起，但最終也是被身邊的車伕莊賈暗殺。這些歷史教訓一而 再、再而三地告訴我們無論帝王將相再忙，都絕對不能忘記照顧眼前的司機。這也 是為什麼現在很多首長都紛紛善待司機，分衣、分食，勞動節一定宴請全體工友司 機，好好飽吃大餐。畢竟，在首長身邊工作的司機、工友、秘書，陪伴首長的時間 特長，所以聽聞首長公私大小事最多也最深。如果機關有福利卻忘了施惠均分，其 後果小則洩密出醜，大則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因而我們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些人 喜歡去司機室喝喝茶、聊聊天的醉翁之意。當然，絕大部分的司機都很自律自愛， 該說的說，不能說的，都會守口如瓶。

 ～ 轉載自清流雙月刊 2020 年 1 月號～